廣欽老和尚如是說



今年九十三歲高齡,修持了七十八年的廣欽老和尚,慈祥地盤坐在土城改建 快要竣工的承天禪寺裡地藏殿的藤椅上,告訴我們,他不會禪。

四月一日上午,天下著大雨,十方月刊的同仁們,決心上承天寺去拜謁老和 尚,請教他有關創建禪修道場的意見。大護法許國正先生九點正就駕著他的車子 來送我們上山,耳朵很尖的同學們立刻叫了一輛計程車隨行。知客師傅顗法師馬 上擱下正在熱鬧地舉行法會要辦的事務,把我們請到地藏殿,和老和尚作了近四 十分鐘談話,我們從數年前老和尚給大家的開示:『不是佛法衰,而是人衰』談 起。



他說:『人為何衰?因為不肯持戒,不在行住坐臥中用功。』忽然,他反問 我們:『人從那裡來?』看看我們沒有接腔,他只好自己回答:『胎卵濕化。』 顯然,他怕我們著一副好相去聞法。



去承天寺訪謁老和尚的,多的是香客和遊客,禪和子是很少的。因此,當你 請教他學禪經過,最常見的老招式,是說他學佛從淨土入門,只會念六字洪名, 也以此教人。事實上這也是他老人家的慈悲,今天的佛門,以淨土最為當機,不 說淨土又說什麼呢?



我們並不以此自餒,繼續提出有關禪修的問題。『老和尚禪淨雙修?』他說 :『我念阿彌陀佛。』『一般說來,禪淨雙修,是否容易相應?』『在我沒有分 別。如果強調禪,還有我相,一開口就有個我。』



『假如有人要學禪,您老人家如何教法?』『禪不是教的,各有根器。』『 德行好的人,是否容易體會到禪?』『這個我不知道。承天寺是自自然然的,這 裡住這麼多人,我沒有感覺在度他們。』『要他們自力自度?』『這不是用講的 ,一個鐘打下去,大家都聽得見的。』



精彩的開示,吸引了一大堆人,近的蹲著,遠的站著,都那麼恭敬,肅靜無 譁。老和尚是在為大家說法了,要大家「歇心安住」,老實用功。可是,我們的 問題還沒開始呢!



『假如有一批年輕比丘,精進發心,希望接受一種理想的僧團教育,將來能 光大佛教,老和尚有何指示?』有一些大法師可以辦僧教育。培植人才,我年 紀大了,要做也是來生的事了。』『有的其實只要您老人家點化一句兩句就夠了 。』『像我坐在這裡,嘴巴講我要度眾生,如何度呢?』〔有很多年輕人去看老 和尚,問起他們的願望,什麼叫弘法?什麼叫利生?答非所問。〕



『我們要身心變化得快,最好像您老一樣,經常打坐?』『你現在跟我講, 我才知道我在打坐。』『僧團的修持,在山林、在都市有什麼不同?』『起先宜 在山林修,過了一段時間以後,不只在都市中,街頭都可修。』『假如辦一個佛 教教育機構,或一個禪堂,在山林好呢?還是在都市好?』『不要說我們要做什 麼,還有色相,還有執著。』『您老人家在這裡方便說法,還不是辦教育?』『 這個承天寺也不是我的,如果是,我就成了寺廟的廟公了。』



老和尚就是不肯談教育。我們想,是他不喜歡玩弄名相,這裡現成的僧教育 不就是最好的話題?



『這裡有幾單出家眾?』『四、五十單。』『您老人家如何教他們用功?』 『隨他們自己用功,要修苦行,每晚有一枝香共修念佛拜佛。』『如何度日?』 『粗茶淡飯、自耕自食。』『這是百丈清規的規矩。』『規矩一立下,大家都要 這麼做。』『百丈清規在這裡有無補充?』『沒有。』『年頭不一樣了,怎麼可 能都一樣呢?』『從前出家和現在出家是不一樣了。』〔意謂:綱維應是一樣的 〕『除了規矩以外,有沒有教他們看些經典?』『有,要看經才知路頭,我教他 們看心經。』『還有呢?』『心經的包容很大,要自己去體會,自己去行,到了 自然明白。』『心經中那句話最為要緊?』『觀自在菩薩。』



『您老是拜地藏菩薩,行地藏大願的?』『我不知道,我懵懵懂懂。』『有 沒有教這裡的大眾都念誦地藏經,行地藏菩薩願?』『各人有各人的願力。』『 老和尚此生弘揚佛法,主要的大願是什麼?』『我一天到晚坐在這裡,也不知道 自己在做什麼?』『這是大禪師的作略……』『多大?最大也不過我的椅子那麼 大。』『同來的法師想修建禪修道場,老和尚是否能慈悲賜告一、二?』『我自 己也沒有力量。』『有人來求,也是有緣,希望儘量滿願。』『有,人家來求我 ,我都方便。』



這一趟老和尚的談話,據那裡的常隨眾說起,是近年來罕見的。難得他有那 麼好的興致,翠竹黃花,機鋒便給,還逼出了一部「心經」。不但提示了理想的 禪修道場如何修建,也使大眾共預勝會,同餐法味,誰說他老人家不會禪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