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教的定義

慈誠羅珠堪布開示



佛教=佛學

佛教的真實含義就是佛學。因為,佛教實際上就是釋迦牟尼佛所傳下來的學科;或者可以說,佛法是讓凡夫通過修學以達到佛的境界的一種方法。因此,佛教就是佛學。



佛教=教+證

佛經對佛教的定義就是兩個字:‘教’和‘證’。教,是釋迦牟尼佛親口傳講的,或是經過釋迦牟尼佛加持和開許,然後由菩薩們寫下的經論,如藏傳佛教的《丹珠爾》7和《甘珠爾》8;證,是指個人的修證,其中包括了戒(戒律)、定(禪定)、慧(智慧)三部分。也就是說,教證這兩個字代表了整個佛法。另外,還有更重要的兩個字,也可以全面概括佛法的定義,那就是‘智’和‘悲’。我們今天就從智悲兩方面來談談佛教。



佛教=智+悲

所有的佛教,包括大乘、小乘,顯宗、密宗的內容,都可歸納于智悲當中。智悲雙運,是整個佛教的精華所在。修行就是要修智悲雙運;所謂學佛也就是學智慧與大悲。



那麼,燒香、磕頭、念經等等是不是學佛呢?是學佛的一部分,但不是最主要的內容。

佛是什麼呢?唐卡中畫的面色金黃、結跏趺坐的佛,是不是真的佛呢?那是不了義的佛。



大乘佛法認為:佛的化身與報身,是佛陀為了度化凡夫與十地菩薩而分別顯現的形象。佛為了能與凡夫溝通,就必須顯現化身9。雖說每個眾生都具有如來藏10,但由於沒有證悟,因此佛的法身對我們還無法起到作用。要想證悟,想走解脫道,就必須依靠化身佛與報身佛的引導。然而,化身與報身都不是真正的了義佛,唯有法身才是真佛。所謂的法身佛,就是指智悲雙運。



我們學佛,就是要學智慧與大悲。所謂的成佛,就是指斷盡所有的貪嗔癡煩惱之後,所顯現出的本自具足的如來藏之所有智慧與大悲,此外無他。



藏傳佛教寧瑪派的高僧榮森班智達11曾說過:佛教永不改變的定義,就是智與悲。除此之外,其他任何解釋都不足以完整地表達佛法的內涵。



他認為:學佛的方法不一而足,用哪個方法都可以。譬如:淨土宗的念佛是方法之一;禪宗的打坐參禪也是一種方法。但不能認為除了念佛以外,其他的方法都不算是學佛。同樣的,出家人守出家戒,在家人守在家戒,這是兩種方法;不能認為只有出家戒才是真正的戒律,或者認為守在家戒就不能成佛。密宗有氣脈明點的修法,但這並不是唯一的成佛之道,不修氣脈明點照樣可以成佛。這些都只是方法而已,有些方法可有可無,佛教並沒有限定非用哪一種方法;但唯一不變的精髓就是智悲。任何方法如果修不出智慧與大悲,就不能成其為佛法。雖然這是榮森班智達的論點,但卻是顯宗密宗都認同的。



總而言之,如果從智悲兩方面來表述佛法,就能完整地概括佛法的全貌。



如果有人問:什麼是佛法?則可回答說:佛法就是智悲。學佛是什麼呢?就是學智慧與大悲。



智慧

所謂‘智’,是指佛的智慧,與世間的智慧不盡相同,但也有類似處。譬如,佛對娑婆世界(亦即世間人所說的宇宙)的描述或對世間種種事物的看法,既有與一般凡夫的觀點一致之處,也有出入較大之處,但無論如何,佛所說的都有其一定的道理。



例如,佛在描述宏觀世界時,曾提到有須彌山、四大部洲、……等等的存在。這就與部分世人的宇宙觀有著一定的差異,因為以常人的眼光來看,這些事物都是無法找到的。



相對於古代的人來說,如果能明白這個道理,對生活在現代的我們其實更具有深刻的意義。因為,古代人對宇宙的形成與結構所知有限,當時的佛教徒也不會對這個議題進行進一步的思維,所以沒有必須解釋的迫切性;但在當今世界,依賴現代科技而形成的宇宙觀,尤其是對宏觀世界的認知早已深入人心,其中就有許多與佛教亦異亦同的觀點。為了不讓世人對佛教產生誤會,所以有必要加以說明。



佛陀傳法的首要目標,就是要向每一位聽法者確切地傳達三法印(諸行無常、有漏皆苦、諸法無我)的義理,如果不能清楚闡明三法印之理,就失去了傳法的意義。

三法印為什麼如此重要呢?這是有經教為證的。佛陀住世期間,弟子曾問佛:佛陀圓寂後,若有外道假造佛經,該如何分辨正法與偽法呢?佛陀回答說:無論任何經論,只要包含了三法印的義理,都可納入佛教中,否則,就不是佛法。提綱挈領掌握要點,才是佛陀最著重的,這就是為什麼佛陀傳法時十分注重三法印的原因。

釋迦牟尼佛住世期間,在釋迦教法的聽眾當中,有著各種不同背景的眾生——外道、婆羅門教徒、天人、非人等等。其中,以婆羅門教徒為主的很多聽眾,都持有與實際不符的宇宙觀。



佛陀深知:如果不合時宜地去駁斥他們,必然會引起他們的反感,弘揚佛法的事業也將受到威脅。為了相應于這些聞者的根基,釋迦牟尼佛便採用了一些善巧方便──雖然明知那些觀點是不正確的,卻沒有去推翻他們。當務之急,即是傳講三法印中諸行無常、有漏皆苦、諸法無我的道理,其他觀點正確與否都是次要的。因為,唯有通達三法印才能讓他們從輪回中解脫出來;其他諸如宇宙觀等等,學得再透徹也與解脫毫不相干。

正因為佛陀沒有糾正他們的某些觀點,所以當時的宇宙觀就這樣被保留了下來。當聽眾的根基發生變化時,佛即會適時地駁斥他們原有的宇宙觀或其他觀點,並建立一種與其根基相應的觀點,這些都是佛陀傳法時的善巧方便。這正是佛經中的宇宙觀為什麼不同于現代宇宙觀的原因。



這種解釋,並不是為了應付現代人所提出的“佛經內容與當代科學結論不一致”的質疑,才強詞奪理用以搪塞的。其實,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解釋妥當了。因為,當時的人並不具備現代人的宇宙知識,因此也沒有必要作出什麼解釋。這就說明,佛陀利用這些權巧方便來調化眾生,正是具有遠見卓識的表現。



佛陀自己也曾說過,為了配合不同聽眾的口味,他傳法時講過許多相互不一致的論點,但唯一不變的真理,就是空性。例如,從世俗諦的角度來說,三法印中的‘諸行無常’及‘有漏皆苦’是真理;然而從勝義諦的角度來看,這兩者就談不上是絕對的真理,唯有‘諸法無我’才是絕對的真理。



其實,縱使佛教對宏觀世界的描述與現代人的認知不同,也不能證明佛教的觀點是錯誤的。因為,所謂現代人對世界的認知,也只能說是現在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,用肉眼或儀器所能觀察到的世界罷了,誰也不能就此認定這是唯一的宇宙真理。



佛教認為,六道眾生看同樣的一杯水,會有六種不同的顯相;六道眾生看世界,會看見六種不同的世界,這就是多種宇宙的概念。



就微觀世界的層面來說,以前也講過許多了,現在只略略提一下。從過去的經典物理到相對論,再到量子物理,一路走來,這些科學的觀點越來越接近佛教的論點。量子物理學的創始人也認為,自從提出了量子物理的論點,人類對物質世界的認知,已朝著佛教等東方文明所指引的方向邁了一大步。我提到這些的原因,就是為了指出科學與佛陀智慧相似的地方。



而它們之間的不同之處,就是只有佛才能講出的那些論點。不論是現代的科學或哲學,就算再往前發展成千上萬年,也永遠無法達到佛的境界——空性、光明、萬法皆為佛的壇城12、本來清淨等等。世間所有的思維與邏輯,所有的聰明才智,甚至神通都無法感知佛的這種境界。這就是佛的智慧淩駕於所有知識之上的表現。

話說回來,智悲的‘智’,可以簡單地解釋為證悟空性的智慧。證悟空性包含了很多意義:證悟人無我,證悟顯宗中觀的空性,以及證悟大空性與光明;從密宗的觀點來說,空性與光明沒有任何分別,這也涵蓋了大圓滿的見解。



在世間流傳下來的所有文獻及思想中,都不存在大空性這個名詞,即使有的話,也只是將物質分解到不能再分的粒子後,所剩的一片空白。而現在有些人就連這點都還不敢肯定,仍然要堅持保留能量的存在——能量也是物質。因為,如果連能量都不存在的話,那麼所有的物質都將變成是無中生有的。對很多人來說,這是個無法接受的結論。因此,他們所能理解的程度,連顯宗的境界都達不到。



我在前面提過,在微觀世界中,科學與佛的見解稍微有些相似,但這還不是佛的境界。雖然有一些七、八十年前的中國學者,不論出家與在家人都有,曾用愛因斯坦的質能轉換理論來解釋空性,但都不是很恰當。因為,這種解釋實際上是一種斷見13:物質轉換成能量後,物質就消失了——原來存在的變成空無,但這並不是真正的空性。



佛所講的空性,不須經過這種轉換的過程,而且依照能量守恆定律,也無法承認從有到無的說法;即便承認,這些推導也絕對不符合佛教所講的空性。事實上,真正的空性並不是物質變成空性,而是既是物質,又是空性,在物質現象存在的同時就是空性,這才是佛所說的空性。



儘管現代物理學家對物質世界的認知,已與佛的觀點相當接近。但在精神層面或空性的見解上,現代人與佛教的智慧相比,仍有著天壤之別。



以世間人的智慧所能達到的最佳結果,充其量是能讓日子過得更好一點,譬如科技的發達所帶來的物質文明等等。可是也有人認為,科技帶來的不是更美好的生活,而是更複雜、更危險的生活,這種說法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的。



相對而言,經由佛的智慧所能達到的結果,則是讓每位眾生都能從輪回中解脫。這不僅僅是書面上的理論,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。只要肯如理如法地修行,每個人都能親身體驗到這種結果。

以上所講,就是佛教的‘智’。



大悲

所謂‘悲’,亦即大悲心。大悲心是大乘佛法的精華,因為所有的大乘發心,都是源於大悲心的。如果失去了大悲,就根本不能稱其為大乘佛法。



佛陀所講的大悲,是檢視世間所有的思想當中都不存在的見解。雖然中國的傳統文化崇尚倫理道德,西洋文化提倡慈善與社會公益,但佛陀的自他平等、自他相換、自輕他重等思想,以及大乘菩薩所履行的無條件的奉獻,卻是整個世界絕無僅有的。



如果要細說大悲,則可從兩方面著手:



世俗方面的大悲

譬如,佛陀在學道時,僅僅為了讓一頭饑餓的獅子填飽肚子,就毅然決然地佈施了自己的身體;又譬如,倘若有人強迫這個房間裏必須有一個人從十樓跳下去,那麼,符合大乘佛法真意的行為,就是房間裏的每一個人都主動表示自己願作那個跳樓的人。這不只是嘴上說說罷了,而是發自內心的想到:如果跳下去,一定非常痛苦,不如讓我一人代替其他人承受這個痛苦吧!



諸如此類的佈施及忍辱等行為,都是世俗方面的大悲心。佛法的真正意義,是不僅要這樣發心,還要有實際的行動;不僅要從事救災、佈施衣物、看護傷患等,解決眾生暫時痛苦的慈善活動,而且甘願為眾生的解脫付出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代價。



話又說回來,我們不能因為慈善活動只能解決眾生的暫時痛苦,就放棄力所能及的世間慈善之舉。作為發心利眾的大乘行人,社會上的慈善活動當然也應該參加。

戒律中有一則故事:一個臥床不起的重病比丘,由於乏人照料,所有大小便都解在床上,污穢不堪的景象大家可以想像。



一天,釋迦牟尼佛帶著阿難來到這個比丘的住處。見到佛陀的蒞臨,比丘惶恐至極;然而,佛陀卻輕言細語地安慰他,並讓他把髒的衣物拿來,然後親手替他清洗。既然佛都能這麼做,身為佛弟子的我們就更不用說了。不過,這還算不上是真正的悲心;真正的悲心,是在生死關頭能做出捨己為人的決定,並付諸實行。雖然,在某些其他的思想或理論中也提及這一點,但他們的悲心卻是片面的,範圍很狹隘;而佛的大悲心卻是普及一切眾生,而非僅僅針對人類或佛教徒的。



超越世可俗的大悲

更廣、更偉大的悲心,是絕不止于讓眾生吃飽穿暖,雖然這些事也要做,但卻不是重點。最重要的,是要讓所有眾生明白輪回的真相及解脫的方法。首先,令眾生瞭解輪回的真相;然後,教導他們如何從輪回中獲得解脫,此即佛陀最偉大的慈悲。



為什麼呢?譬如,即使將一位病人照顧得無微不至,直到康復為止,但這樣就能防止他以後不再生病嗎?不能。我們能解決的,只是這一次生病的問題罷了,他在往後的生生世世中所要經歷的病痛,我們是愛莫能助的。任何形式的財物佈施,都只能暫時解決眼前的生活貧困、衣食無著的問題,卻並非長遠之計。只有讓眾生明瞭生老病死的真相,引導他們修行,從而踏上解脫道,才能徹底地、永久性地解決他們的所有痛苦。所以,這才是真正的利益、度化眾生,才是實質的救度。

唯有像佛這樣的悲心,才算得上是‘大’悲,其他世間的慈悲只能稱為‘悲’,還不能稱其為‘大’,因為大悲心與佛的智慧有著很密切的關係。



大家都知道,雖然其他宗教所作的慈善事業比較多,但其以救世之名所挑起的‘聖’戰也為數不少。所以,這是不是絕對的慈悲心還值得商榷。相對而言,佛教從來就沒有要征服或降服的意思。佛也說過:他根本不在意人與人之間的戰爭所獲得的勝利,他所強調的勝利,是通過調伏自相續所得到的勝利。



其實,大悲還有很多不同層次的意義:

佛曾經說過:“我告訴你們解脫的方法,要不要解脫,全由你們自己決定。”也就是說,每個眾生的命運,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,而不是由佛陀來安排的。這種說法所表明的態度,就不像其他宗教所供奉的‘救世主’或‘造物主’——誰能上天堂,誰該下地獄,都由他們全權主宰。由此可知,在大悲當中也包含了佛教的自由、寬容、平等、和平等意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