殺與被殺者,誰更應悲憫?

丹貝旺旭仁波切



98年夏天﹐丹貝旺旭仁波切一次在為我們講法結束後﹐跟弟子們聊起了放生的事情。仁波切講起自己到內地連續數年到內地放生的其中一個緣起。原來在八十年代末﹐仁波切寺院所在久治縣縣城建起了一個肉聯廠(屠宰場)﹐肉聯廠每年春秋都會進行例行的大規模宰殺牛羊的工作。仁波切聽說肉聯廠開始宰殺牛羊之後很快就趕到現場。看到很多牛被殘忍殺死血流成河﹐仁波切心痛的幾乎昏倒過去。從那天開始﹐仁波切罄盡所有去贖買那些即將被殺的牛羊。由於肉聯廠有自己的定額﹐為了能完成每日的量﹐不管仁波切出多高的價﹐廠方也要保留一些牛羊宰殺。出於無奈﹐仁波切只能每天都僱車把全體僧眾接到肉聯廠﹐現場為這些被殺牛羊誦經超度。仁波切講那段時間他真的是食不甘味寢不安眠﹐經常哭著從夢中驚醒。



一天﹐仁波切的一位大恩上師丹增藏吾(青海達爾唐寺院著名堪布)也趕到肉聯廠贖買並誦經超度被殺的牛羊。堪布仁波切每天都竭盡全力的贖買牛羊﹐並趴在那些無法贖買的牛羊身上痛哭。丹貝旺旭仁波切就上前勸慰:『堪布﹐我們已經盡了力了﹐而且我們就是賣了這批﹐政府還要殺下一批﹐他們有任務呀﹗』堪布仁波切痛哭著答道:『我當然知道這些﹐可是這些被殺的牛羊都是我們的往昔的大恩父母啊﹗怎麼不讓我痛心﹗』丹貝旺旭仁波切被堪布仁波切得這句話深深的震撼了﹐從自己的內心發起極大的利生誓願。這成為後來仁波切多年不斷的大規模放生事業的緣起之一(有關放生的諸多殊勝緣起﹐慈誠藏吾仁波切的殊勝緣起更直接)。這之後仁波切還是每天帶領弟子到屠宰現場誦經超度﹐隨著屠宰季度的結束超度活動也結束了。仁波切後來考慮各方面的原因﹐計劃在屠宰場附近被殺眾生能看到的地方修建一座見解脫大塔(估計造價50萬元)﹐但最終仁波切的願望沒有實現﹐當地只是建了比較小的佛塔。



從那以後幾年間﹐丹貝旺旭仁波切一直在藏區進行牛羊為主的放生。直到一年慈誠藏吾仁波切到馬爾康(四川阿壩州首府所在地)辦事情得到了非常殊勝的緣起提示(仁波切曾親口給我講過﹐因時間太久我已記不太清楚了)﹐於是在當地開始放生水族眾生。之後的幾年中﹐兩位仁波切都在馬爾康放生水族眾生﹐但馬爾康的魚市規模太小﹐最終在95年兩位仁波切踏上內地的放生之路﹐這也是我們漢地眾生獲得兩位仁波切利益甘露的偉大開始。



開始的三年(95至97)﹐仁波切主要在成都放生﹐其間的條件非常差﹐兩位上師和隨行者住在一個藏民幫租的昏暗潮濕的小房子裏﹐沒有床大家都睡在地上﹐為了省錢大家每天只吃糌粑﹐放生時沒有漢人協助而且裝卸車和搬運等工作等都是自己來做。



仁波切講了一件讓他記憶很深的事情。他和弟子們第一次去成都九眼橋魚市﹐上師和隨行的喇嘛們都被驚呆了﹐那些魚老板嫻熟的殺魚技巧和血流成河的場面他們從來沒有見過。一個中年女人攔住了仁波切問﹕“你們是買魚放生吧﹖”仁波切點了點頭問她價錢﹐她出的價錢高的離譜﹐仁波切示意不能接受。就在這時那個女人飛速的從盆裏抓出一條魚﹐手指一用力那魚立時斃命鮮血流了出來﹐她狠狠地說:『你放不放?你放不放?』仁波切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﹐已經有兩三條魚慘死了。仁波切馬上攔住她說:『我放,我放,多少錢都行,求你不要再殺了﹗』那些魚獲救了﹐但仁波切心裏難受極了。仁波切觀察了一下那些殺魚者﹐每分鐘大約可以殺死50條魚﹐一天工作八小時一年365天﹐不知道會有多少眾生被殺﹐不知道殺生者僅僅一年就要殺死多少眾生造作多少惡業﹐未來在地獄會受多少苦。仁波切講到這﹐很多在場的藏族弟子不由自主地發出”阿擦擦”(相當於漢語中德‘哎呀呀’﹐表示極大地感嘆)”的聲音。(說明:也許有人會說﹐仁波切不該穿著僧衣到魚市去﹐但仁波切沒有漢人協助又不能脫掉僧衣﹐一切都是無奈之舉。)



2002年﹐丹貝旺旭仁波切到海南三亞的南山寺放生﹐在吃飯的時候仁波切又談起這買魚的公案。當場的一位漢族出家人(我沒有指責僧眾的意思﹐只是講述事實)聽完後大聲地說:『那是他們的惡業﹐與我們無關﹗』很多的居士也跟著說:『那些魚太可憐了﹐那些魚老板太可惡了﹐他們應該馬上下地獄﹗』

等他們的議論聲平息下來﹐仁波切說了一段藏語開示﹐接著翻譯將仁波切的意思譯給了我們。仁波切講:『那些被殺的眾生固然應該悲憫﹐但魚老板比這些被殺的眾生更應悲憫。為什麼呢﹖因為那些眾生是因為往昔造作了惡業﹐才會遭受今天的痛苦﹐隨著他們痛苦的延續他們的惡業也會越來也輕﹐他們的苦期是在逐漸的減少。而那些殺生者正好相反﹐他們雖然現在沒有感受痛苦﹐但隨著他們殺業的進行﹐他們的惡業會越來越重﹐未來在地獄的苦期會越來越長。相比起來﹐殺生者的痛苦更加深重。不管是殺與被殺﹐他們都是我們往昔的父母﹐我們應平等悲憫他們﹐平等的為他們回嚮﹐但由於殺生者更苦﹐所以我們更加應該悲憫殺生者更應該為殺生者回向。』